【剑三/藏琴】楼高不见君家(41)

现代网游背景,BL向

恶人指挥×浩气女神(性别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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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离惑浸在一池从山岩中凿开的温泉中,水漫过小腹,身上仅挂了单衣,脸则被水汽蒸得透红。他仰头往天,见夜空深黑如墨潭,只悬了一轮月,又张望了眼空荡荡的四周,草木皆是冬日时即将枯萎的样貌,零星几点碎雪成堆,却没有北风过境之寒。

一垂头,几缕发丝从肩背滑至锁骨前。

等等,自己哪里蓄过这样的长发?

“哗啦”。他猛地将手从水中抽出,随即摸到后脑高高隆起的一束头发。震惊之余还不忘感叹这梦实在慷慨,竟然送了自己一次温泉之旅,然而现实中的他这辈子还没泡过一次温泉,真不知该笑或是该哭。

忽有一阵酥痒冰凉的触感压过皮肤,从小腹盘旋过腰间,逐渐爬上胸口,刮蹭出些许的刺痛。

苏离惑疑虑,却并不害怕,只盯住自己身前的水面,望着涟漪微动。慢慢地,从水面与衣襟交接处,伸出了一个甚至不足掌心大小的脑袋。是蛇的脑袋,细长的蛇身正贴在苏离惑敞开的前胸,竖瞳中迸出一种凶戾的目光。在发现苏离惑也正同样注视自己时,蛇还朝他吐了下舌头,分叉舌尖几乎撩到身下人的喉结上。

想起蛇应该是会冬眠的生物,苏离惑忍不住喃喃:“你也会觉得冷吗?” 

他认得这种蛇。绿肤红眼,身怀剧毒,是竹叶青。从盘在自己身上的触感来看,约莫也有一米多的长度。

可苏离惑毫无惧意。在与那一双审度猎物的双眼交汇视线时,一种无端的亲切感自心底油然而生。仿佛他们合该亲近,天然且纯粹。他抬指抚过湿漉漉的蛇鳞,竹叶青则摆出一副昂首眯眼的姿态,并顺其自然地盘上手臂,还状似亲昵地拥脑袋蹭了蹭掌心。

这算亲昵吗……他有些犹豫地环起双臂,将蛇收入怀中。这一无意识的举措让他陡然想起农夫与蛇的故事。竹叶青似有意会般缠上苏离惑双肩,脑袋在眼前一晃而过时,苏离惑甚至还捕捉那双赤红双眼中似有中高昂的兴致。

虽人与蛇心灵并不相同,但直觉却告诉苏离惑,这竹叶青心情很好,蛇尾荡在水里,尖端就划过他腹下,“嘶嘶”吐着蛇信子,像咧嘴一笑,竟是在堂而皇之地戏弄一个比它庞大的生物。

苏离惑脸一热,只得把它先从水中抓起,让蛇完全盘在自己上半身。

水上月光碎开,一阵水流翻漾之声响起,苏离惑托着这条颇有分量的竹叶青离开了温泉,快步走到邻近一所屋舍之中。濡透的里衣紧贴皮肤,水从发梢凝成圆润的水珠,划过顺着颈侧肩骨流下。偶尔脸上传来痒痒的感觉,他便知是竹叶青在肆无忌惮地吐舌蛇信子,叫声仿佛一首优哉游哉的歌。

“有些冷呀,是吧……”虽知对方不通人语,但苏离惑却总忍不住与身上的蛇多说两句。而竹叶青似乎真心领神会,又把身躯卷紧,像一条绿色的披帛。

一人一蛇就这么进了屋。屋里头空荡荡,唯有一椅一榻。床上叠着一挪更替的衣裳。苏离惑便引着竹叶青着先地,背过身去,脱去湿透里衫、解开高束的长发,从衣堆中翻捡出适合和衣而睡的穿着。见这一件件衣衫并非现代人款式,而更像古时装束,苏离惑不自禁地开始自嘲近日游戏上的事真是比工作还惹自己烦心,怕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刚把腰缚好,却被一股冰冷的触感骤然绕住了光裸的脚踝,表面凹凸不平,并愈攀愈上。苏离惑倒吸一口凉气,忙弯下腰,低念一声“冒犯”,随后果断地捏住了蛇七寸,极有耐心地将那一条不安分的蛇一点一点地从右腿上带下,并搂回怀中,满心疲惫地往后一跌,衣衫褴褛地倒在绵软的床上。

竹叶青从他怀中前探起头。黑暗中亮起一双独属于捕食者的视线。苏离惑望着那两点幽幽的光亮,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视线。

此刻身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姿态,他却没有半点惧意,指尖绕过蛇尾,浅浅一笑。

“这里应该不冷了吧。”他轻声似呓语。

蛇类自然无法用言语给予任何回应,只它似乎真能聆会,在听到这一句话后越发肆意,甚至开始大摇大摆地在苏离惑身上任性地爬行,偶尔试图寻着衣襟交叠的罅隙,将脑袋探入其中,又被捏着七寸揪出。

如此循环往复,竹叶青倒也学会了放弃,只发出不饕足的嘶嘶声,磨蹭于苏离惑的胸膛,紧接着往上爬。

长夜往往荒寂,偶尔能听见屋外的潺潺流水,反衬得这一隅屋舍何其寥落。一人一蛇就在静夜成为彼此间唯一寄托。苏离惑任由竹叶青在自己身上胡乱爬行,自己则惬意地翻了个身,休息之余不免疑惑——此前他分明对蛇无感,为何现在又在梦中与它相依为伴?

于是苏离惑伸出一指,戳在蛇的额心。湿冷的感觉随即绕上指尖。不知从何溜进了一阵阴寒的风,刮打在他的面庞,掌侧剧痛紧随而至。

竹叶青对他露出了森森尖牙,朝着他掌侧位置猛地咬了一口。

有泪星从眼角冒出,苏离惑甚至还没来得及惊呼,便疼得阖眼蜷缩,哼出短暂的呻吟,腰肩都弓起。压在他身下的床单被拉扯出一条条扭曲的纹路,却犹有一只手颤巍巍地伸出,托住了竹叶青的躯体。

——你想做什么?苏离惑喘着气,满腹有话难言,双唇嗫嚅着,却发不了一声像样的音节。他睁开一双眼,视线所覆却早被眼泪氤氲成朦胧的画面,只能无力地望着竹叶青的身躯像影子一样盘旋、欺近,等那尖锐的兽齿清晰出现在面前,苏离惑尚未能对接下来的事作出反应,竹叶青仰首又是一口。

这一次锐齿钉入锁骨附近,留下咬合后残余的洞孔,从边缘扩散的一滩乌黑,仿佛点染在白纸上淡淡的墨痕。

农夫与蛇的故事与梦境同流了。苏离惑的身体像又一次落入温泉,汗湿的皮肤透过单衣融进床单,深与浅皆是他落下的汗迹。热度再一次升腾,可这次并非泡在温泉中那种温暖,而是身入囹圄万事不由己的折磨,一种自内而外的折磨……

竹叶青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疼痛感接二连三袭来,将苏离惑的意识击打得支离破碎。单衣滑落,墨发乱散,眼泪汩汩流下,像极了浇在荷叶上的溪水,掉落时透润如珠,余下一两滴挂在脸庞,也被竹叶青吐着蛇信子卷过。

这不应该是个噩梦。犹未昏睡之际,苏离惑望着竹叶青,却看到它扭曲细长的肢体忽然渐长,重量愈增,像拔节的竹根,倒在怀里时却比竹根要柔软——它变成了一个人,同样穿着单薄的衣裳,正压在他的身上。

是谁?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淡雅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苏离惑企图在黑暗中看清对方面容,可他越想睁开双眼,眼皮就越是沉重,直到天旋地转,所见一切也如蛇般褪去了外皮,他在尚未摸清此前状况下便陷入昏迷。

 

 

直到窗外渐次响起车流拥塞的鸣笛,苏离惑才终于从梦里挣脱而出。睁开双眼时浑身犹有热度,眼睑下晕开的浅绯色正随着神志的清醒而缓缓消退。苏离惑望了眼清晨从窗缝溢开晨光,又在眼皮耷下的沉重感中闭上双眼。再睁开,再合上,如此循环往复,倒是起床铃声抢先一步失去耐心,“哐当当”地震出了工作日的第一声噪音。

——多诡谲的梦,人与蛇竟还能纠缠不清了。

撑起身子时,他的脑袋仍嗡嗡地响,四肢百骸蔓延着无缘的酸痛。苏离惑更愿意相信这是昨天自己在床上躺久了,因此肌肉无法适应。

而当疼痛感逐渐平息后,两个夜晚前蔺游舟的声音又一次浮上心头。

“离亭听雪人去哪里了?” 

苏离惑用了一整个周日与床榻缠绵,企图从安眠之中获取补足充沛身心的养分,可每当他稍微清醒了些,回到现实囫囵进点食,或是洗漱沐浴,蔺游舟这声疑问便徘徊在他的耳边,不断回响。

至于蔺游舟,这人拿到他长歌账号密码的当天就开始忘乎所以,剩下的休息天连藏剑号都懒得登,开着长聆雪肆无忌惮地四处作乐,据闻还穿了自己之前换的一身莫问矿车套跑去阵营日常点到处平红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故此,苏离惑在睡得昏沉之际,还接了几次莫余声的电话,脑子虽然一团模糊,可莫余声的怨言倒挺直白,一字一句皆是在控诉蔺游舟的罪行。

“哎,算了……”苏离惑一叹,还未能提起任何的情绪。

那夜,他婉言避开了蔺游舟关于离亭听雪的提问,所幸对方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并不似从前那般穷追不舍。这样苏离惑多少有些不习惯,毕竟人的求知欲永无止境,总是难以彻底填满。

他难免心有隐忧——蔺游舟探悉完自己的事,又开始好奇起自己师父的事,这之后,他会不会又想知道些别的什么呢?再或者说,等对方榨取完自己身上有意义的事情之后,会不会丧失掉这种寻根问底的热,而这或许是这位藏剑扣在自己身上唯一的铐锁。

念及至此,苏离惑的心脏不由自主一颤。清晨的心悸就由这一念走岔而起。

他倚在床侧的墙面,指尖与睡衣衣摆绞得紧,像发抖又像极促地呼吸这。躯体化症状总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苏离惑平白花费几分钟才得以缓解。眼眸再复神光时,倦意已然无踪。

似乎想起了什么,苏离惑伸手摸上枕头,已有些发冷的指尖流连于洗得泛白的枕面,然后掌心一翻,往枕下一探,摸出了张被塑封袋包裹着的明信片。

明信片上并没有印绘什么特别的图案,邮票有些脱胶卷边,本该鲜艳之处也透出一两点斑驳,唯有黑色的娟秀笔迹熬过了岁月,右下角署名也清晰可见。

“致徒弟易水寒:伏久者,飞必高;开先者,谢独早。”

“离亭听雪。2016年2月27日,于华山。”

这是一件陈旧得已经边缘发黄的年代老物,也是离亭听雪留给苏离惑诸多念想之一。被苏离后垫在枕下,从他读研的第一天起,到现今步入工作近半年。

正当他沉湎于过往之际,电话的闹铃又一次毫不客气地将思绪打断。苏离惑万般不情愿地想起今天是周一,只得赶紧跑去洗漱更衣。

 

 

等到了公司门口,他才猛然想起上周自己和顾协的那点事来,刚踏进办公楼大堂的脚步一顿,还险些没踏稳。

周末发生了太多事,那些曾想着一逃了断的前尘旧债都纷纷讨起了利息。苏离惑心态被打乱,以致无暇思考自己与这位同事之间的那点摩擦碰撞。

办公楼大堂的地板光洁锃亮,走在上面声音清脆。前台人员盯着这位表情紧绷的青年在门口左右踱步,又瞄了眼对方挂在脖颈的工牌,却依旧毫不掩饰面上狐疑的神情,而惯来对视线敏感的苏离惑对此也无暇多顾。

按理说他本没有踟蹰的余地,身为一名素质优良的社畜,自己绝不可能犯当场旷工的错。但那毕竟是顾协,虽然彼此间感情有点塑料,但对方到底也是他为数不多的现实朋友。

怎么办,如何是好?从前和舍友闹矛盾,还可以泡进实验室两耳不闻窗外事。现在短暂的打工生涯惨遭人际关系滑铁卢,苏离惑倍感茫然无措。

就在犹豫的步伐刚前迈半尺时,有人从他背后拍了一拍肩侧,像轻轻一弹,甚至比不上拍蚊子力道,却足够让正心神不宁的苏离惑收到足量的惊吓。他后背一颤,单肩包从肩膀滑到了肘弯,包里用塑料袋裹的红薯还险些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苏离惑眼疾手快扶正包里的物品,同时心有余悸地朝后一望,见身后站的并非正站在自己大脑旋涡中心的人时,如大罪得恕般松了一口气。

他身后的虞穗眯起了眼,竟生了一股后辈被高压工作环境卷垮以致神志不清的忧心。

“小苏,再不上电梯就到人流高峰了哟。怎么还在这呢,忘东西啦?”

她脑袋一探,嘴上虽在关照,面部表情那是相当微妙,只是一双水灵的眼含着礼节性的微笑,

“没什么。”苏离惑飘出去的魂还没归位,视线都还有些恍惚。

“没什么?”

“额……嗯。”苏离惑收拾好包,含糊应了两声,咬咬唇又接着问,“穗姐,你知道顾协什么时候开始请春节假吗?”

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下一次需求的迭代时间也基本在推至年后,工作量减少,许多囤了加班调休的老员工已然踏上了春节返乡路。顾协手上也应当有不少没消耗的假期。虞穗是顾协的入职导员,理应清楚顾协的工作状况。

苏离惑这头正悄悄祈祷这顾协会早些请假回家过年,两人能少见一点是一点,那头的虞穗蹙着眉略一思索:“他好像没请假。唉……奇怪,他这那么多调休假呢,怎么都攒着不请,惊了!”

“一天也没请吗?”

“没有。”

“那……他什么时候的回家?”

“不太清楚呀,毕竟小顾从不和我说这些。”虞穗歪了歪脑袋,随即又想起什么,忽地扭过头,“怎么问起我来了?你和他走得近,不应该是更清楚吗。”

苏离惑的心脏像被针挑了一下,其痛感不亚于清晨那一阵心悸。

“我……这段时间忙,忘记问了。”他知虞穗精明,洞若观火,只敢错开视线,假装望向底下的漂亮石砖,“等晚点见到他,我再问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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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做梦,苏离惑的表达真是比顾协含蓄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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